“瑞杰娜,你听说过熵吗?”

“嗯?”我从桌面上抬起头。艾洛伊斯不知何时放下了手里的数据板,一只手撑着头,斜倚在日光灯的阴影下,看上去已经这样思考了很久。

“熵是描述混乱程度的量。在一个封闭系统里,熵只增不减。因此,世界上没有永动机,所有秩序必将瓦解,宇宙注定走向灭亡。这就是我们悲哀的命运。”

我物理课上大概走神错过了这一段,我手里的终端还在响个不停,大概率是探长在问进度。“就算这么说,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。比起这个,我们眼下的问题更棘手一点。”我敷衍地应道,心思全在探长的消息上。

“这就是我们‘眼下’的问题。因为,社会也是一样的吧……”

艾洛伊斯的语气,我很难分辨,像是陈述一件在她看来一目了然、无可奈何的事。这也是我始终搞不懂的一点,人是怎么做到置身事外地看待我们深陷其中的世界的呢。

“我们不断建立规则、创造价值,努力维系着一切……但无论如何,这些总有一天会到达极限。”

我明白她在暗示什么,但那个时候,我对这种可能性还不屑一顾。一个已经稳定运转了数百年的体系,怎么可能说崩溃就崩溃?就算真要灭亡,也不见得是我们有生之年能看到的事。

这种想法,把我们的经验当成一种规律去揣摩万事万物,却忘记了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例外,大概就是后来艾洛伊斯所说的,我们人类惯有的“谜之自信”吧。

——那是1531年的秋天,距拉文科尔星区宣布独立还剩七天,距边陲战争爆发还有四个月,距慕洛里斯的议会解散还有八年。

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
因为一直没收到回复的探长打来了电话,告诉我们:总督刚刚在办公室自杀了。